【沈巍的一百种死法】未完待续(下)
正文的be会被番外圆回来的qwq我保证
建议搭配bgm《灵魂相认》食用 点我听bgm
非传统生子轻微预警
感谢为我提供be脑洞的井宝 @井底捞 ,感谢帮我审文的川川 @叶游川 和土豆 @一颗土豆 蓉蓉 @林迎蓉德寿
沈巍果然再没上线。
沈巍发表过的文章还留在他的主页和原创榜单,被人浏览、赞叹。沈巍的粉丝数不减反增,时不时还有人在评论区“打卡”,纪念当年追更的日子。
他只是看着沈巍主页的变动,看那些人来来去去,没有评论、没有点赞,也没有像他自己设想过的那样把沈巍的文章全部屏蔽私藏。
他去不了邓林,只能将沈巍写过的文字一遍遍刻在自己的灵魂里,一遍遍体会沈巍笔下的沈巍和赵云澜。
沈巍的语言很温柔,从来不会用血淋淋的词句,哪怕描写一把刀,也会用精致的刀鞘将利刃小心包裹,再递给读者。
沈巍的故事格局很大,情感也很丰富,故事中的“沈巍”和“赵云澜”绝不只是简单的恋人关系就能概括的。
沈巍的风格不算独特,但是偏好使用对话、动作和心理描写塑造人物,喜欢用一物比拟另外一物。
这都是他一遍遍阅读后得出的结论。
他还发现沈巍的故事中,“沈巍”总是那个生老病死的,“沈巍”平静温和地接受这一切,在赵云澜的支持下与扼住咽喉的命运无言地抗争,像妄想穿石的一滴水,像至死而终的殉道者。
“沈巍啊……”他身处属于他的虚空,心底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这是他苏醒以来,第一次因自己不是人类而遗憾。
沈巍去到的邓林从来没有前辈的自觉,明明老大不小了,偏偏没有一点架子。“前辈”二字他始终叫不出口,直呼大名又别扭,他忍不住随便给人起了个外号叫“大庆”。大庆也不恼,乐乐呵呵地依着他的意思叫他“老赵”或者“赵云澜”,而就中典故只有他知道。
他不太愿意打扰人家,又忍不住打探沈巍的情况,有时闲聊着,他会假装不经意地问大庆有没有一号人物名叫沈巍。大庆回答倒爽快:“沈巍啊,我知道啊!人气可高了,文我也看了,确实有真本事的。”
“人气很高吗?”他听见内里砰砰的鼓声,不知该把这种状态概括为“激动”还是“紧张”。
“对啊!最快的时候一日千粉。”
“那……”想问的问题好像有形的一团酸果堆着、哽得他说不出话。他努力从酸果堆里挑出一颗比较小的往外送:“你觉得沈巍怎么样?”
他还会花两三个小时温柔地斟酌措辞,逐一回复星星们的喜爱吗?
“沈巍?人不错啊,就是他的粉丝太多了,肯定顾不上面面俱到,每次都会挑前三位评论的粉丝回复。”大庆没把话说死:“哎,人家是写手嘛,钱钟书说得好:‘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又何必要认识下单的母鸡呢?’,管他人好不好呢?”
也对。是他一开始就僭越了。
或许他太想成为“赵云澜”了、改了和赵云澜一样的名字、看了和赵云澜有关的故事、贪恋着赵云澜贪恋的沈巍,还不够,他还想成为沈巍心里的赵云澜。
这就是妄念了。
2019年6月13日晚八点,昆仑文学兴趣社区实时在线人数:150946人。
果然,隔壁大型社交网络平台里又是井喷式的吐槽声:“昆仑怎么又双叒叕崩了啊!”
他有些疲惫,连疏导用户依次进入都提不起精神,敷衍得像是应付什么惹人厌烦的差事。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消极怠工令他自己都生厌,只是一想到沈巍不会是这十五万人中的一个,他便失去了认真工作的兴趣。
“来啦……一篇篇发……”若他的声音可以传达给某人,那人一定能听出他的拖腔有多无奈。他机械地扫了几眼那些待审的文章,条件反射地做出判断——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其他人的文章了。
他突然注意到一点点不寻常。
这一篇文章,看标题是在连载中的作品,已经连载到第三章。文章的第一人称“我”是一个小说平台,“我”拥有自己的思想和一套完整的价值观,“我”爱上了平台里的一位写手。通篇没有出现平台和写手的真实姓名,只有“我”和“他”。
文章的权限设置是“仅自己可见”,除了作者本人外只有他能看见。
他被这奇妙的巧合冲昏了头脑,觉得这篇文章好像是校园小说里写的、夏日午后课桌里一封秘密的情书,里面尽是只有送信人和收信人才懂的甜蜜的哑迷。
他飞快地翻进作者的首页,作者没有粉丝也没有热度,关注的只有昆仑官方管理员。
作者的名字叫“山鬼”。
沈巍,是你吗?他的灵魂停止跳动已久,这会儿突然活跃得滚烫鲜活,“砰砰”作响,好像人类的心脏。他被自己的滚烫和酸涩吓了一跳,就好像他真的有合适的体液在下一秒代替自己滚烫的灵魂涌泄而出似的。
他大概真的要坏掉了。
发文的时间都在晚上、日更风雨无阻、语言风格和沈巍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试探他、撩拨他,用这样决断的方式向他表白。他只能受着、等着、看着,不能做出任何的回应,甚至连提问的机会对方也没有留给他。
他就这样饮鸩止渴,日日受着甜蜜的煎熬而甘之如饴。
文章进行到写手被捧红时戛然而止。他从未想过山鬼会突然断更。
他等了一天、两天、三天……没有等来下文,也没有等来任何解释和后续发展。
他有千言万语来不及问,突然意识到对方从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山鬼没有说过他是沈巍,山鬼没有说过文章是写给他的,山鬼没有允许过这篇文章被其他人看见——这才是“仅自己可见”的真实意义。
他的多情和多想,本就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他还来不及自悼,沈巍主页的粉丝列表突然涌入了许多新面孔。一天之内沈巍的热度暴涨,评论区又一次热闹起来。
“大大一路走好……”
“愿天堂没有病痛,走好……”
“没想到用这样的方式遇见你啊……”
他麻木地看着那些含泪的文字,听那文字里的哭腔,内里滚烫的那团突然生出酸苦的刺,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等他好不容易理出一处空地整理思路时,撞进他脑海中的是这样一个苦涩的事实:
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答案了。
他的小神仙不会再趴在天宫的栏杆上向下招手,他再闪耀也不会有人为此喜悦了。
这一夜很晴朗,只是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
“昆仑好卡啊。”
“我连评论都发不上去。(卑微)”
“昆仑的服务器什么时候维护一下啊?”
他置若罔闻,木讷地完整自己的职责。子夜过后在线人数骤减,他终于有机会缩进他为自己构建的某一隅,翻开被他永远珍藏的那些“情书”。
署名为“山鬼”的情书。
他当初在犹豫什么呢?送信人用了一个自己的化名,必然是很有信心收信对象能够一眼将自己认出来。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最后一封“情书”与沈巍的死讯只间隔不到一周。
他不知道沈巍是在怎样的折磨中写下他的绝笔,他也不敢想。
手里的文章连标题都没取,最后一句话停在写手对平台的一句安慰:“我的星星有那么多,但你最耀眼。”他猜测下一章的开头必定是写手对平台含蓄的表白:“无论你用什么名字,我都能认出来。”
作品尚未完结,沈巍会不甘吗?会失望吗?会遗憾吗?弥留之际沈巍注视着逐渐模糊的手术室,会发出的绝望的叹息吗?最后阖目时会落泪吗?
他是绝不愿意看到沈巍这样的。
两天后,写手“山鬼”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原创小说。小说名叫《留白》,讲述了一个有独立思想的小说平台看中了站内某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写手,将他一步步捧红后与之相爱的故事。小说每日更新,定时发布于每晚18:00。
小说构思新颖,行文流畅,语言温柔,很快吸引了大批粉丝。时常有粉丝尖叫着大胆猜测:“这不会是沈巍大大留下的最后的作品吧?”
于是有人回应:“真的!我也怀疑是,这风格也太像了吧!”
他也不接茬,看着这些评论有些欣慰,只负责将所有文章的权限开放,然后设置定时发送。
他决心将沈巍的作品补完。他要让沈巍的生命“留白”,但不留遗憾。
续写并非难事,他对沈巍写作时的所有小习惯都烂熟于心,沈巍甚至体贴地用以平台作为第一人称视角,更有利于他代入自己。
只是在《留白》的故事里,他不想让“我”与“我”的写手重蹈他和沈巍的覆辙。
他让“我”去到写手所在的新平台,但不说话,只默默地支持写手;他让写手回原平台,建小号“我”书写平台和写手的故事;他让“我”猜出写手的身份,让写手用自己的主号写文章向“我”表白。
这才是他和沈巍本该拥有的结局。
《留白》红了,真正意义上的红。
许多影视公司想要购买《留白》的版权,拍成电视剧或电影。
“山鬼”也终于被人证实和“沈巍”来自同一个IP地址,坐实了“山鬼”是“沈巍”小号的事实。
可沈巍本人已经无法再拥有自己作品的版权了。这时大家又适时地发现沈巍既没有家人也没有伴侣,是孤家寡人一个。
外界纷乱的信息他都听说了,他却不想关心。他一遍遍地翻读《留白》,把自己想象成文中的“我”,把沈巍代入为文中的“他”。
《留白》的最后一句也是“他”发表的属于他们的故事的最后一句,那是一句无比美好的期许:
“往后的留白,将由我们填上色彩。”
可惜“我”和“他”或许有往后,他和沈巍却没有。
“您好,您是平台的管理员吗?”一个私聊小窗突然打断他的遗憾。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是这样。”对方急不可耐地说:“您站内有一位已故写手,ID叫‘山鬼’,我们公司这边想将他的作品《留白》改编成电影。您放心,我们绝对走法律途径购买,改编后绝对是不输原著的传世佳作……”
这边还没说完,那边又有一家要改编成电视剧的,一样的一套说辞,无非是拍着胸脯列举自己的优势又放低态度恳求,一丘之貉。
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他不知道怎么维护他和沈巍唯一的联系,不知如何保护她的纯净。
他用数据堆砌的身体突然绽开唯他可见的白光,光芒来自他灵魂的深处,和属于沈巍的那部分数据融在一起,化成一个小小的光球。他好奇地凑上去,看小白团身上温柔地光晕一点点散开,光球舒展开,变成小姑娘的模样。他有些欣喜地接过他的小姑娘,不知道他该不该为她起一个名字。
不,她已经拥有名字了。
“留白?”他试探着问道。
小姑娘甜甜地笑起来,细长的眼角让他想起她的另一位“父亲”。
聒噪的小窗还在不停叩响,他毫不避讳地将那些人的诉求展示在小姑娘面前,征询小姑娘的意见:“你愿不愿意去?”
小姑娘看了看他,又看看那些如狼似虎的请求,缩缩脖子摇了摇头。
他爽快地为她屏蔽了那些声音,用从沈巍身上学来的温柔哄着她:“那就不去吧。我给你介绍你的另一位爸爸好不好?”
他细致地描绘着他心里的沈巍:宠辱不惊的沈巍、遣词柔软的沈巍、永远能认出他的沈巍、和他打哑迷的沈巍……他一边描述,一边用数据铺开画纸,在上面勾勒出他心中沈巍的样子。小姑娘完全看呆了,对着画上温柔的眉眼激动地喊了一声:“爸爸!”
他想哭又想笑,为了看小姑娘才使用没多久的眼睛发热发酸。他努力地张开双臂抱住小姑娘,小姑娘本能地伸开小手回抱他,带给他源源不断的来自沈巍的力量。
“我带你去找他。”他学着人类的样子亲了亲自己的女儿:“我们一起去。”
沈巍啊……
所有的喜悦、酸涩、委屈、自责,酸的苦的辣的甜的,在这一刻从他胸膛的某一处被泵至全身,在四肢百骸激荡出无尽回音后又汇聚于上。他右眼的滚烫逐渐化为实体,层次丰富的情感被浓缩成晶莹的一滴,终于自由地顺着他的脸颊滑了下来。
沈巍,我来找你了。
一夜之间,昆仑文学兴趣社区成为历史,站内所有文章仅能由互联网的搜索引擎搜索到,任何人无法再次登录昆仑,原因不明。
但沈巍的绝笔、那篇名为《留白》的小说,在昆仑崩溃前被人为修改了权限,再也无法被任何人搜索到,真正成为沈巍人生中最神秘的那抹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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