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的一百种疾病】冰糖（上）
第一种疾病：肺源性心脏病
普通人AU
35左右的心肺科医生赵云澜遇见了7岁的小孤儿沈巍，看这年龄差你就知道这真的不是爱情
全文分上中下，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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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是在替临时上手术的同事去福利院义诊时注意到沈巍的。
瘦瘦的男孩子安安静静地坐在花坛边的大理石台阶上，旁边躺着他的拐杖，垂不到地的小腿上绑着类似固定用的支架，悬在空中晃也不晃，整个人像一尊乖顺的雕塑。白头发编着辫子的小男孩跑到他身边，弯下腰撑着膝盖对他说了些什么，男孩腼腆地笑着摇摇头，抬起左手帮白发男孩把头发理了理，指了指身边的水壶问他要不要喝水。小白毛大约笑着拒绝了，男孩也不强求，点点头默许了他的离开。
男孩子就该是飞扬快意的，像新生的火种，哪怕不去奔跑，坐在那里也该是炽热浓烈的一团，花坛边被阳光包裹的小男孩不像火种，甚至连火苗也不算。
冰糖。赵云澜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比喻。他像阳光下一块待化的冰糖，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阳光消失了，却依然给人甜滋滋的幸福。
福利院的女老师走到“小冰糖”面前蹲下，又是拉手又是摸头地哄着他，小冰糖拘谨地点点头，抬起下巴顺从地允许老师把手伸进他的衣服，从腋下取出体温计。
怪不得乖乖坐着，原来是生病了。赵云澜想。
只见老师对着光看那支体温计看了半天，大概是温度不高，十分夸张地大力夸赞了他一番，搞得孩子耳朵尖泛红甜甜地笑起来——这才有一点孩子的感觉。老师被那干净的笑容打动了，指指赵云澜他们这边对小冰糖说了些什么，孩子点点头把拐杖夹进自己腋下，撑着拐杖从台阶上落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义诊的队伍末端开始排队。
赵云澜见他在自己的队伍末端站定便放下心来，专心地应付起手头的孩子：“来，躺在桌子上，把衣服掀起来一点，好……”
福利院没有多余的大房间用于义诊，只能在操场上搭起棚子，搬来长桌做临时的诊床。桌子不算太高但也不矮，大一点的孩子没什么，小一点的孩子身体灵活，手脚并用也能轻松地翻上去。但一米来高的桌子的桌子着实有些为难我们的小冰糖，他安静地注视着几乎齐胸的桌子，在赵云澜的注目下执着地思考着该如何自己爬上去。
开口求助我有这么困难吗？赵云澜眉毛一扬，温柔且不容分说地夺过孩子手里的拐杖靠在一边，托着他的腋下将他抱到桌子上。发懵的孩子还没回过神来，自己便已经坐上了长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影响了义诊的进度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怯怯地看着面前高大的医生。
赵云澜的心就算是石头此刻也硬不起来了，他柔和地俯下身小声说：“躺在桌上让我听听你的心跳，不用害怕。”
小冰糖点点头躺了下来，赵云澜敏锐地注意到在皮鞋鞋底与木质桌面的摩擦力阻挡下，他的腿并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自然地在桌子上放平。是因为腿没有力气吗？赵云澜只是这样想，并没有问出口，平静得好像没注意到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细节。小冰糖的表情害羞得太过壮烈，让赵云澜莫名有一种“逼良为娼”的罪恶感，他看着男孩瞟向棚顶的慌乱眼睛，掀起一点男孩子的衣服犹豫地说：“我要把听诊器放进去啦。”
“嗯。”
赵云澜把听诊器暖热，动作尽量一次到位，孩子的心跳就通过小小的听诊器轻轻敲击着赵云澜的鼓膜。赵云澜听不到小男孩的呼吸声，抬眼一看才发现孩子紧张得不敢呼吸，顺手摸摸他的头安抚道：“像平时一样呼吸就可以了，放轻松。”
“嗯。”男孩子眨了眨羊羔般的大眼睛，终于缓慢地把一直屏在胸中的一口气呼了出来。赵云澜听出男孩肺泡间气体交换时不寻常的声音，自己的呼吸仿佛也随之一点点艰涩起来。他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在心前区换了四个不同的部位听了一会儿，帮他把衣服放下来拉抻后捏捏他的手：“稍微留一会儿好么？”
男孩点点头，撑着桌板坐起来，用拳头抵着嘴咳了两声。赵云澜好像没看见似的，挥手招呼同行的另一位心肺科医生：“过来顶一会儿，我带小冰糖去车上检查一下。”他转过头看见男孩疑惑的表情，心里觉得可爱得不行，摸摸他的软发把他抱下桌子问：“小冰糖……你是冰糖吗？”
男孩接过他递过来的拐杖站直身体，摇摇头纠正他：“我不是冰糖。我是沈巍。”
“沈……巍？”赵云澜夸张地“哇”了出来表示惊讶，称赞道：“名字真好听。”他弯下腰平视着沈巍的眼睛，平等地询问他的意见：“我想带你去那边的车上检查一下，可以吗？”沈巍点点头，赵云澜便站起来引他往停车的前操场走。
沈巍撑着拐杖走得有些慢，赵云澜看得出来此刻他不需要别人的援手，便没有提出要帮助他，只是就着他的速度走，伸手虚虚地护在孩子背后。医生把自己的伙伴单独带走了，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有些好奇，却又不敢真的凑上来问问，嬉笑间不经意地跑到离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笑着喊一两声沈巍的名字。赵云澜看到小冰糖的耳朵一点点红了，体贴地随便找了个别的话题缓解他的尴尬：“那个白头发扎辫子的男孩子，是你的好朋友？”
“他是我弟弟沈夜。”沈巍声音细如蚊蚋。
赵云澜隐约看出来，对他来说有这样一个弟弟是什么骄傲又不齿的事情，可他思前想后也想不到让他羞于承认的理由，只好发自内心地表达自己的羡慕：“哇，你们兄弟俩真酷。”
这次轮到沈巍疑惑了：“嗯？”
赵云澜笑着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解释道：“与众不同啊。天生的白头发，多酷。”他又看向沈巍绑着支架的腿：“你看你的腿，像不像钢铁侠？”
小冰糖抿着嘴巴笑起来，红着脸摇摇头：“可是这个不是天生的。这是被车轧的。”
赵云澜故作震惊地指着他问道：“你闯红灯了？”
“没有！”沈巍赶紧摆摆手：“弟弟没看到灯，我是为了拉他的。”
“那你真是个好哥哥。”赵云澜敬佩地称赞他，突然又望向一边不知在想什么：“被蜘蛛咬了会变成蜘蛛侠，被汽车亲了会变成钢铁侠……嗯，确实。”
小冰糖突然接话道：“被汽车亲了应该变汽车人！”赵云澜被孩子的童言逗笑了，忍不住在他头上揉了揉：“你说得对，你是汽车人，trans~formers~，哒哒哒……”赵云澜伸手去挠他的脖子和腰，沈巍一边叫一边笑着躲他，赵云澜顾忌他的身体没有为难他，沈巍还是因此稍稍喘起气来。赵云澜听着他小小的喘息声，心里一阵一阵发疼，觉得情况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来……带你看看我们的战斗装甲车……”赵云澜让沈巍把拐杖抱在胸前，一把把他抱上救护车。他故作神秘地对沈巍笑了笑，小声说：“还没有别人来过这里哦。”
沈巍倒是很捧场，好奇地四下张望着，演了好一会儿才不忍地告诉赵云澜：“其实我之前坐过救护车。”
“啊，你坐过……”赵云澜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要往最坏的情况想了。他直接把孩子抱到救护车的床上，忽而又笑起来问道：“现在还挺暖和的……可以脱衣服吗？”
沈巍害羞地扑闪着大眼睛点点头，掀起衣服一把脱下来，露出久不见阳光而雪白的身体。赵云澜走过去关上救护车的门，扶他躺下，一边帮他连上电极片一边夸道：“哇，你这么白，又甜，还说自己不是冰糖？”
“我不是。我是沈巍。”
“好好，你是沈巍。嘘，安静一会儿。”赵云澜一只手拉着沈巍的小手，一只手伸出食指点在自己唇边，沈巍便听话地安静下来。玩闹之后孩子总是能迅速放下警惕，这一次沈巍显得放松多了，躺在床上安稳得好像小憩中的小鹿。赵云澜看着一旁仪器上一跳一跳起伏着的折线，想要从这小小的起伏中看出什么奇迹，来证明自己猜测的错误。
但生命和疾病捆绑在一起时，常常是毫无奇迹可言的。
赵云澜把打印出来的心电图折了几折放进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沉默地帮沈巍取下身上的电极片。患病的孩子往往比普通孩子敏感很多，沈巍看出赵云澜的低沉，猛地坐起身想要问他些什么，还没问出口先咳嗽起来。赵云澜赶紧帮他拍拍背，顺便从车上拿了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递给他：“咳出来的东西不许吞掉，全部吐出来。以后也不许吞，知道吗？”
沈巍的咳嗽停了，把清痰呕进赵云澜手心的纸巾里时因为太过用力，整个人都痉挛地颤抖起来。赵云澜的心好像被人用力拧了一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救护车的备用垃圾袋里，又抽了一张纸帮他擦嘴。沈巍垂着眼睛闷闷地咳了两声，抬手飞快地擦走方才剧烈咳嗽咳出来的泪水，小声说：“对不起。”
赵云澜被他突然的失落弄得不知所措，赶紧搓搓他的背心凑过去柔声哄他：“干嘛要对不起啊？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他看孩子的身体有些发颤，赶紧拿衣服给他穿上，想安慰他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只好转移话题，指着他的支架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沈巍果然又点了头——赵云澜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不会拒绝别人。他半跪在沈巍面前把他的小腿搁在自己膝盖上，解开绑在他脚腕和膝盖上的固定用的皮扣，三两下把支架拆了下来。沈巍的腿很细，赵云澜的手可以完全从他小腿最粗的地方整个握住，腿肚子的肉软得像液体。赵云澜左捏捏右按按，一问沈巍都有感觉。
有触觉，感觉神经是好的。赵云澜抬头笑着征询他：“可以不戴支架也不用拐杖走两步路给我看看吗？”他原以为这个要求对于沈巍来说可能有些苛刻，沈巍多少会犹豫一下，谁知沈巍想都没想，撑着床沿就要站起来。
“哎你等一下！”赵云澜站起来走到稍微远一点车头的位置，向沈巍拍拍手张开双臂：“好，来吧！走到我这里来。”
沈巍点点头，努力了一下站了起来。赵云澜欣喜地看着他，心脏兴奋又紧张地砰砰直跳。
好，迈一步，只要一步……赵云澜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巍，只见他抬腿落地，就在转移重心的时候，两腿猛地一软“扑通”一声摔在车上。赵云澜赶紧冲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放回床边坐好，摸摸他的头检查他的身体：“怎么样？摔伤了吗？”
“没有……”沈巍笑得有些勉强，眼底是满溢的失落。赵云澜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他细心地帮沈巍把支架重新戴好，捏捏他的手抬头问道：“你们院长的办公室在哪，你知道吗？”
院长办公室沈巍是知道的，只是从来没有进去过，因此把赵云澜送到门口后他下意识地停了脚步。赵云澜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打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沈巍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
院长正在里面的办公区和带队的儿科主任郭长城交流问题，外面会宾区坐的也全是同行的医生，看见沈巍进来了无一不露出惊讶的神情。
“坐吧。”赵云澜摸摸孩子的头，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后便风风火火地往里间走，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侧身指了指外面的沈巍对院长说：“院长，我想和你聊聊这个孩子。”
郭长城很有眼色地帮他们把门关上了，然而院长室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不一会儿赵云澜惊天动地的骂声便从门缝传了出来：
“……这个孩子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复健机会，后面一辈子，可能他的腿也就这样了。你们还给他保守治疗，再这么拖下去他连一辈子也没有，可能两年或者三年，他就……”
楚恕之看着沈巍抱着茶杯平静的样子，忍不住敲了敲门走进去提醒他们：“吵什么吵，给我小点声。门不隔音，孩子能听见。”
妈的。赵云澜狠狠地剐了一眼院长：治病舍不得花钱，装修居然也舍不得花钱！医院都没你这么扣！他冷声说：“小郭你先把他带出去。”
他转过头，又把炮火转向刚进来的楚恕之：“还有你，老楚。我第一次来，不了解情况，你可是半年就会来一次。慢阻肺是什么病，能拖得的吗？福利院说没钱没精力，你是医生，你是心肺科主任医师，你也不管他？你的日内瓦宣言是背给死人听的吗？”
“赵云澜你嘴巴放干净点！”
赵云澜把口袋里的心电图展在楚恕之面前，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咄咄逼人：“我相信你的为人，老楚，你肯定为他治疗过。但是我们都很清楚，做过治疗但没有治愈和没做过治疗没有区别。这是我刚测的，他的心电图，已经可以看出右心室增大的征兆了，也就是说他的肺心病至少是中期以上。”
楚恕之不敢置信地抓过那张纸看，想要证明赵云澜判断错误。赵云澜撑在院长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说：“以前你们是怎么做的我不想追究，你们所有的处理都既成事实且不可逆转，但是这件事被我知道了，我就一定要管。”
“你想怎么做？”院长交握着手看着他。
赵云澜浅笑道：“前段时间工作强度太大，肝硬化，门静脉高压，术后刚恢复。医院怕我死在工作岗位，以后心肺科少一个主任医师忙不过来，正好准备放我一年假。我来你这做校医，随便给我个空房间就行，不要工资，能管饭最好。我明天就来，聘书你们想准备就准备，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我。”他笑着伏低身子，挑挑眉问道：“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白挣一个主任医师怎么会过分呢？院长压下心中的狂喜，站起来向他伸出手：“明天早上来院长办公室，我带你去给你准备的房间。”
人模狗样。赵云澜有些恶心地将手抽回来。
不知道那孩子听到了多少。
赵云澜看到小郭的短信，知道沈巍被带到操场上，边往操场走边思考该怎么跟他说。
干脆就当他什么也没听见吧。这一篇太让人不快，直接揭过去还来得轻松些。赵云澜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只见他的小冰糖一个人乖乖坐在花坛边上，撑着身子眯着眼睛放松地享受着阳光的照射。
什么样的孩子会不爱玩不爱闹，却喜欢一个人坐着晒太阳呢？
赵云澜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牵起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沈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把校长骂了？”
赵云澜捏着他瘦瘦的小手忿忿地说：“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该骂。”
沈巍大概是想不出来校长为什么该骂，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又看见操场边拎着设备穿着白大褂往前操场走的医生，小声问道：“你要走了？”
“要走了。”赵云澜摸摸他的耳朵站起来：“明天见。”
他转身时衣角却被人猛地牵住，回过头一看，沈巍拉着他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的泪水转了两圈怯怯地不敢往下掉：“爸爸离开我和弟弟的时候，也说‘明天见’。”
赵云澜叹了口气蹲在沈巍面前，认真说：“爸爸骗了你，他是个混蛋。但我不是你爸爸。”他笑着自我介绍：“我叫赵云澜，你可以叫我赵医生，也可以叫我……”
“云澜叔叔？”沈巍见他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小声接道。赵云澜大喜过望地笑着摸摸他：“好，云澜叔叔。我说明天见，明天就一定会见，我不会骗人的。”
沈巍点点头，在眼里逡巡已久的眼泪终于肯落下来。赵云澜轻轻擦了一颗水珠捧在拇指上，说：“小冰糖都融化了……让我尝尝甜不甜。”
沈巍自己也好奇地接了一滴眼泪放进嘴里，眉头一皱扁扁嘴巴嫌弃道：“好咸……”
“谁说的？我觉得挺甜的。”赵云澜帮他把眼泪擦干，见他心情好了不少，便站起来依依不舍地说：“这次真的得走了。”
“嗯。”沈巍笑着点点头。
赵云澜走了两步，回过头发现沈巍还坐在原地看他。他心底暖暖的，向他摆摆手说道：“明天见！”
沈巍也挥挥小手，甜甜地说：“明天见，云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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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说820fo就这两天，没想到一个中午就到了。。
你们太棒鸟
所以今天说不定还有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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